胡新年：偷肉吃的孩子

　　偷肉吃的孩子

　　胡新年

　　这肉真香！我咽下一口菜。由衷的赞叹说。

　　都是肥肉，有什么好吃的？小孙女不屑地说。

　　望着挑食的小孙女。我霎那间气愤满胸。昔日岁月，历历在目，浮现眼前。

　　七十年代。人民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。能保证肚子不饿，就不错了，没有人敢嫌弃饭菜孬好，更不敢说，什么东西不好吃了。

　　特别是春天，青黄不接，家徒四壁。肚子饿了，田野里也找不到一点东西吃。所以古时人叫，春荒。

　　大概是十一岁那年吧。放学后。同学们肚子都很饿。毕竟放学是快乐的时光。你追我赶，尽情嘻闹，少年的天性发挥极至。迟迟不愿回家。

　　喂喂喂，你们玩吧，我要回家吃肉了。我妈说今晚炒猪肉吃，叫我早点回家。富贵边跑着边说，离开大家远去。

　　哈哈哈，大家不约而同的笑起来说。

　　富贵是不是发神经病了？一不过节，二未到年。那里来猪肉吃的？

　　也许是想吃肉想疯了。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笑着说。

　　人家爸爸是支书，当然平常的日子，也可以吃肉。一个高年级的同学，听到我们的议论，接过话说。

　　小屁孩，啥也不懂。

　　我们都是过节过年才能吃肉。平常想都不敢想。

　　支书是什么东西啊？能力这么大。为什么他家平时也可以吃肉？

　　当时。大家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
　　常忆小时家里穷，

　　逢年过节乐掉魂。

　　燃放鞭炮能吃肉，

　　弥补平常肚里空。

　　过节的时候，猪肉也不是供足吃的。（那时间什么东西都是凭票供应的。平常有钱也不容易买到）唯有过年。才可以打个牙祭。

　　孩子们小，不懂事。在菜碗里翻来拔去。争抢着吃。等到母亲吃饭时，碗里一块肉也没有了。

　　你们真是小馋猫，母亲总是笑着说。然后把米饭倒进剩菜里，搅拌一下，吃得比我们还香。

　　四九中心辣，河里冻死连毛鸭。十二月真冷。北风呼啸。所幸的是年味越来越浓了。

　　小孩小孩你别馋，过了腊八就是年。终于腊月二十四，祭灶节到了。

　　在外疯玩半天的我，被咕咕叫的肚子催回家了。

　　近见炊烟袅袅，久违的肉香扑鼻而来。我急忙三步拼作两步，跑进厨房。

　　小年子，你还知道回来。把这碗肉搬到门前的老树下。祭祀土地公公。回来再炒菜，全家一起吃。（听大人们讲，从前每个村子里，都有土地庙。供大家祭祀。说能保一方平安。后来文化大革命，破四旧全毁了）。

　　噢，好的。我兴奋极了。虽然年龄不大。因为经常烧土纸祭祀，我已成老油条了。驾轻就熟地把肉碗放在小板凳上，插上两根筷子。又拿两棵大葱。然后抓点黄纸放进口袋。出门而去。

　　母亲在厨房里忙着，我到了门口的大柳树下，点着黄纸。想着母亲曾经的吩咐。神三鬼四人一个。跪下去磕了三个头。嘴巴里念念有词。土地公公，土地奶奶你们好。今天供您吃肉，送钱孝敬您了。求您保佑我们家，平平安安发大财。三言两语。然后把两棵葱白掐下来。又把猪肉上，插的两根筷子拿下来。少掐一点肉。（肉我舍不得多掐）一起放进纸灰里。

　　十几分钟，烧土纸仪式结束。我端起小板凳，也许是离肉太近，肉味直接吸入心里，五脏六腑仿佛一起在喊。要吃肉，要吃肉。

　　我再也忍不住了。心想反正土地公公也吃过了。我把小板凳放在墙角。望望母亲也看不见。张大口狠狠地朝肉咬去。囫囵吞枣的吞下去，差点噎着，跳了几下，才咽下去。

　　第二口放在嘴巴里嚼了几下。哇！牙齿舌头向我报告。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，语言无法表达。浑身九月九十万毛孔。无一不畅通无阻。幸福感充满全身。

　　小年子，小年子。怎么还不回来？等肉炒菜呢。忽然，听见母亲的喊声。

　　在呢，马上到。我慌忙把被咬过的肉面朝下，放在碗里。走进厨房。

　　小年子，你是不是偷吃肉了？肉怎么少这么多？母亲拿着碗问我。

　　没有呀，是给土地公公吃了。我分辨说。不敢仰视母亲的脸。

　　土地公公能吃这么多？红肉基本没有了。母亲训斥道。

　　我不是说过。这是土地公公的肉，不能偷吃。看你嘴唇上的油。弟弟妹妹等会儿吃什么！

　　我急忙抿着嘴唇。把沾满肉油的手缩向背后。反正我没吃那么多。

　　声音小得自己都要听不见。脸火辣辣的，头更低了。恨不得地上裂缝钻进去。

　　满纸荒唐言，

　　一把辛酸泪。

　　都云作者痴，

　　谁解其中味？

　　借曹学芹先生的诗。作个收尾吧。

　　　简介：胡新年，网名兄弟，企业负责人，爱好诗词。